澳大利亚前总理本·奇夫利(Ben Chifley)被认为是工党政治巨人之一。
作为国库部长,他领导国家完成了为第二次世界大战筹措资金的艰巨任务,后来在时任总理约翰·科廷(John Curtin)去世后,他继续领导国家进入战后时期。
但在1947年8月,由于担心对手银行会破坏联邦银行和联邦政府在货币政策运作中的作用,他宣布了一项将澳大利亚银行系统国有化的计划。
在高等法院作出反对裁决后,该计划成为一场政治灾难。携战时英雄声望而来的工党在1949年的大选中被罗伯特·孟席斯(Robert Menzies)领导的自由党扫地出门,并在接下来的23年一直踟蹰在政治权力的荒野。
长期以来,自由党一直以小政府和尽量减少对经济的干预为口号,主张个人权利和自由企业。
直到上周。彼得·达顿(Peter Dutton)领导的联盟党非但没有让市场力量决定澳大利亚应如何应对减少温室气体排放这一全球性挑战,反而颠覆了自由党一贯的理念,计划启动历史上最大的政府资助投资项目之一。
这是一个激进的计划,它不仅使未来能源领域的私人投资陷入不确定状态,而且有可能损害过去15年中私人拥有的可再生能源投资的价值。
据估计,根据核电推广的规模,将需要超过5万亿澳元的资本支出计划来为这一能源政策的突然转向提供资金。
核电站需要长期全力运转,才能实现高效运行并最大限度降低成本,这让其他任何发电来源几乎没有立足之地。
如果达顿的核野心得以实现,那么能源市场的控制权最终将落入联邦政府手中。而自从前州长杰夫·肯尼特(Jeff Kennett)在维州首开先河以来,澳大利亚的能源市场在很大程度上已由联盟党执政的州政府私有化。
谁在乎成本?
这已经不是联盟党第一次在能源政策方面改变其自由市场理念了。
在托尼·阿博特(Tony Abbott)执政期间,澳大利亚就放弃了吉拉德政府设立的碳税,该税对碳排放进行定价。取而代之的是一项直接补贴计划“减排基金”(Emissions Reduction Fund),该基金将数十亿澳元税款分配给私营企业。
在过去20年的大部分时间里,澳大利亚的能源和气候政策都是一团糟,是政治双方激烈交锋的战场。该行业眼睁睁地看着政策在两个极端之间摇摆不定,导致对新发电设备投资不足。
虽然联盟党的许多高级成员都公开质疑气候变化是否存在,阿博特更是将气候科学斥为“垃圾”,但在2021年11月,时任总理斯科特·莫里森(Scott Morrison)签署了巴黎减排协议,朝野双方似乎最终达成了一致。
从那时起,天然气短缺、俄罗斯入侵乌克兰以及我国老旧燃煤发电厂相继关闭,使得零售电价一路飙升。
虽然达顿声称第一座核电站可在下个十年中期投入运营,但实际上可能需要更长时间。
然而,到那个阶段,我们几乎所有的燃煤电厂都将退役,在此期间将造成巨大的能源短缺。那些支持反对党及其核政策的人士认为,应该延长燃煤发电厂的寿命。
这意味着要么建造新的燃煤发电机组,要么花费巨资翻新现有的燃煤发电机组,但这样一来会降低用核电取代燃煤发电厂的经济性。而我们的碳减排目标也将化为泡影。
法国经验
每当任何关于核电站的讨论爆发时,法国都会成为话题。
法国七成以上的电力来自核电站。正如支持者所强调的,法国的电力价格比大多数依赖进口化石燃料的欧洲邻国要低得多。
这是因为这些核电站中的绝大部分都是几十年前建造的,全部由政府所有,其成本大部分已经投进去了。
法国有超过55座核电站,分布在全国各地,由政府实体法国电力公司(EDF) 运营。
这些核电站是为了应对1973年能源危机之际,由时任法国总理皮埃尔·梅斯默(Pierre Messmer)提出的一项计划而建造的,因为当时法国几乎没有任何化石燃料资源。
经济学家史蒂文·汉密尔顿(Steven Hamilton)和卢克·希尼(Luke Heeney)认为,法国的核电系统之所以能够运转,主要是因为该技术在当地发电系统中占据主导地位,而且法国的邻国可以吸收多余的核电。
他们最近写道:“像法国这样的国家,只有在能源过剩时出口大量能源,才能使核能发挥作用。”
近一半的发电厂如今已有40多年历史,许多都需要进行升级改造,而关于是否应该让这些发电厂退役还是应该延长其寿命的争论却拖延了这一进程。
2022年9月,30多座核电站因技术或维护问题而关闭。另一方面,欧洲的长期干旱给核电站的冷却设施造成了严重破坏。
水对于核电站至关重要,而澳大利亚反对党在计划在世界上最干旱的大陆推广核电站时似乎忽略了这一挑战。
相反,反对党选择将核电站建在已退役燃煤发电机的厂址上。但之所以选择这些地点,是因为它们靠近煤田。
核电与可再生能源不相容
尽管都在谈论核电站的建设成本,但核电站的运行成本却被放在了次要位置。
建造核电站的成本高得吓人。但是,即使不考虑建造成本,核电站的运行成本也非常高昂。
根据澳大利亚联邦科学与工业研究组织(CSIRO)以及大多数知名经济学家和分析师的说法,即使核电站在满负荷运行时,其发电成本也远高于可再生能源。
为了最大限度地提高效率,核电需要以最大产能全时运行。但反对党暗示,核电将在某种程度上对可再生能源起到补充作用,在可再生能源发电量不足时,核电可以开启以填补缺口。
正如投资银行家大卫·雷奇(David Leitch)所言,可再生能源会在白天充斥整个系统,使电力批发价格降至零,甚至在许多日子里更低,这将严重削弱核电的经济性。
他说:“发电技术的选择不能脱离其运行的系统。
“对于那些还没有厌倦围绕小型模块化反应堆的争论的人来说,事实上,这种技术并不是为了应对拥有大量可再生能源,特别是大量太阳能的现实系统而设计的。”
这意味着更高的发电价格,加上极其昂贵的造价和漫长的建造时间,核电站将在我们的燃煤发电机尘封许久后才得以使用。
奇夫利的教训仍然笼罩着工党。因此在接下来的几年里,准备好看到这戏剧性的一幕吧:工党叨叨念着市场力量,而联盟党则铁了心想将经济的一块关键领域国有化。
真是讽刺。